阿嬤的雞蛋粥

「粥」是中國民間傳統的一道平凡食物，簡單來說，是在煮白米的時候添加多一點的水份，煮成稀稀稠稠、容易下嚥的白飯。窮的人吃粥，因為它容易具有飽足感；富有的人也吃粥，因為它可以搭配各種小菜，成為一頓小點；生病的人、老人、小孩，也都吃粥，因為它既簡單又營養。

看似平凡的一道白粥，卻能巧妙地變化千百種口味，即使喜歡吃、或者不喜歡吃，你肯定都吃過，這，就是你我平日看慣了的粥。


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異了，法院將監護權判給我爸爸這邊，但他經常因為工作而不在家，於是把我和弟弟放到阿嬤家讓她照顧。

小的時候，家裡沒有什麼錢，我們和阿嬤、叔叔一起窩在窄小陰暗的房子裡，從來沒吃過什麼富貴的料理，幸好我阿嬤的手藝很不錯，燒得一手好菜，直到現在，我還沒遇過菜煮得比她好吃的人。

我記得，小時候生病時，她經常煮這種「雞蛋粥」給我和弟弟吃，粥加上蛋汁和醬油，沒有其它配料，我就可以整鍋喀光光，一口也不剩。對於還是個小女孩的我來說，實在是很驚人的一件事啊！


所以，對於我而言，生病的時候，就代表著有一件期待的事情，那就是可以吃雞蛋粥。



我不曉得為什麼這種看似平凡的料理和口感會這麼好吃，一直到了我長大、離家、到了今天，離開那碗粥十幾年了，我卻仍舊無法忘懷。

我曾經討教過一些朋友的媽媽、也曾經試著自己煮過，但卻永遠也煮不出那碗看似簡單的雞蛋粥。我記得，印象中的雞蛋粥，顏色應該是更深黃色的，蛋的香味也應該更香。

其實我跟阿嬤的感情並沒有到非常親，因為從小就跟男孩子沒兩樣的我（現在大概也是），老是因為太皮而被掃把鞭打，甚至還經常挨那種勾鐵門的鐵桿打哩！

一直到了小五，因為吸毒的叔叔胡亂打我們，我爸才把我和弟弟給接過去一起住。但不知道為什麼，長大到現在，我仍然經常想起在那個屋子裡的回憶，現在想想，我的童年，算是在那一天搬走時結束了吧！

那天之後，我再也沒有在哪有過「家」的那種歸屬感了。

那天之後，我沒有怕過什麼東西（除了蟑螂），但是每當我生病的時候，我總是會忍不住想起那碗美味的雞蛋粥，一眨眼，十幾年過去了，我渾渾噩噩的在這個世界上打滾，卻發現自己仍然一無所有，當我以為自己已經離家很遠了，卻發現我其實依然繞著那個家的周圍在打轉。

阿嬤已經去逝了，我過去的那段時光，和那碗雞蛋粥，都不復存了嗎？
 
我一直都忘不了阿嬤煮的雞蛋粥，我一直試著想要重溫那碗雞蛋粥，可是沒有人是阿嬤，沒有人煮得出來一模一樣的粥，但我倒經常覺得自己的生命像這粥，糊糊稠稠的，沒有形體。

在這樣徬徨的生命裡，我所追尋的，也許只是那個請了病假的午後，坐在藤椅上，抱著大碗的雞蛋粥狂嗑的回憶吧。